前公司介绍
株式会社S。主要面向B端客户贩卖Saas。
开发部领导是中国人，成员中有华人（中港台），缅甸人，日本人等。
虽然中国人不少，但是公司是货真价实的日本公司，整体文化也是日本bencher公司的那一套。
刚进去的时候觉得特别舒服。组长（不是领导，是组长）是中国人，待我不薄。平时开发用中文交流毫无障碍，公司层面则是日语，有很多练习日语的机会。工资给了400万，以一个刚进日本的新人来说，算是很厚道了。
那你为什么走了？
気づいたらだんだん病んできた。
华人太多
时间久了忽然发现，能说日语的机会其实并不多。而且开发部的日本人在默默地离开，我也不知道他们感受到了什么，但基本以两个月走一个的速度流失。
刚来的时候日本人还有7人，一年后只剩2人（其中一名还是派遣）。
相反公司招了很多华人，包括中国、香港、台湾等。当然，招进来的人都是经过日本人把关筛选的，人品并没有什么问题。但我只是对华人比例过高这个事实本身很在意。
我走之前，开发部构成是：
- 中国人：9名（含3名派遣）
- 香港人：3名
- 台湾人：2名
- 缅甸人：2名
- 日本人：2名（含1名派遣）
如何评价这个构成？
管理难以适从
开发部领导，简称大大哥，中国人，能力极强，日语技术都是顶级。
但他毕业就在日本工作，没在中国上过班，这是一。
其二，他的思想仍然是10年前日本盛行的昭和那一套，但现在已经是令和了，安倍的工作方式改革已经过去很久了。
昭和本身也没问题，昭和的优点在于照章做事，属下不带脑子听话就行，这样也挺轻松的。
但他偏偏也知道昭和不好，又想表现的令和一点。
他如果是个昭和的领导，那么我可以表演一个昭和的下属，按部就班做听话的螺丝钉。
他如果是个令和的领导，那么我可以表演一个令和的下属，自由奔放，发挥创造力。
但他在两者之间反复切换。
细节不谈。总之最终结果就是，属下难以适从。
这是我来公司第二天就悟出来的道理。
同事
要不要写这一小节，我有点犹豫。同事问题归根结底是我的问题，不是他们的问题。
上文提过同事构成，我和缅友本友天然不熟，平常还是跟华人厮混。甚至华人之间，和港友语言不通，湾友么，一位性格凉薄，另一位基本不出社，毫无交流。
所以最终能称同事的，也就9位中国人耳。
大哥A。带我的组长。大厂出身，简历靓丽，早就财富自由，来日本纯粹为了享乐，上班就是为了找人说话（本人谈）。
大哥B。国企出身，门儿清。刚来的时候还和我们中国人厮混，1个月以后似乎悟出了什么，于是基本在宅，来都不来。
大哥C。苦命人，大大哥的出气包。一有烂活就扔给他，烂活做不好被喷的也是他，每天上班基本苦瓜脸。
小哥A。大我一岁，傻逼二次元。人本身性格可以，开朗好处。但是出身家庭太高贵了，对世界的看法和我差距太大。开局还聊聊二次元，后来我也有数，他也有数，基本很少聊二次元以外的话题。
小哥B。字节哥。在字节只待了10个月，但是不妨碍他以字节哥自居。技术是真牛逼，性格则有点。客观来讲，日本能愿意要他的公司估计就我们公司了。哪怕是这样，跟他处过的人的评价都，嘛。但我很尊敬他的技术。
小哥C。福建佬。坏逼一个，每次路过我们桌前都得盯着我们电脑看。完了还真打小报告。嗯。这家公司这么小，有点什么事小圈子里都知道，搞这些干什么呢。纯坏逼。
派遣A B C。这家公司对待派遣是真好。说话客气，活也轻松，但哪怕是派遣，也都门儿清，后来也都不出社了。
至于大家门儿清，到底清什么？
还是大大哥的管理问题。
大大哥是超人式管理，开发上任何事、任何流程都亲自包办。按理说三位大哥是小组长，代码层面可以让他们管，但现实是他几乎对每个PR都提意见，而且意见明显只是个人喜好。
需求更是混乱。没有产品经理，需求基本由营业提，社长拍脑袋决定。很多时候式样根本没人规定，开发者凭经验做出来，大大哥一看不合适，就要求改。他既不是产品经理，也没在中国或其他日本互联网公司干过，纯靠个人喜好。
问题是最终拍板的是社长。我们做出来的东西拿去过目，社长又瞎提需求，于是返工，草。
整个开发部没人懂需求，也没人敢决定式样，所有问题都抛给大大哥。新来的那些华人，刚来了都活泼，久了都懒散。
话又说回大大哥了，这章节本来想聊聊同事的。
在这里过的最快活的是大哥A。大厂背景，财富自由，技术顶尖，是中国人中心。但是他家境太好了，在中国国内也都是在北京上海活动，支那一般民间生活，他甚少了解。比如农村老人一个月养老金200这种事，他都不敢置信。
国企出身的大哥B。也是神人，把成都的房子卖了拖家带口过来，刚来就直接全款买房，看来是润心坚决。此人明显和其他人保持距离，估计早就想好了，润过来只为了自己小家的幸福，其他人的破事豪不掺和。
苦逼大哥C。国内经历是几家小厂，日语很一般，也不太敢说日语。每天就是被大哥分配事做，再没事被大哥指摘指摘。人品本身非常好，虽然没聊过政治方面，但是他出身跟我一样平民，隐隐约约是感觉气质跟我差不多的。
几个小哥就不聊了。这里的华人明显分两种，一种是围绕在大哥A周围混的，另一种则是完全保持距离来都不来的。
大哥A给团队带来的是大厂的思想，大厂的生活方式，大厂的价值观。
我始终没有融入这套价值观。
他们觉得日本没有未来，应该选择拿永驻而不是入籍。而我坚定不移打算归化；
他们认为润一代尝试融入毫无意义，哪怕润二代也没法融入，所以不如保持中国人身份。而我为了融入磕了个头破血流。最近才看开；
他们认为中国的问题是那个傻逼导致的，换个人中国还有希望。或者说哪怕那个傻逼一直在，中国还是有希望。而我已经支黑了。
我不想辩论对错，我只是感觉到，他们得出他们的观点，是因为他们的成长环境。而我得出我的结论，也是基于我的成长环境。
我感受到的不是观点不同带来的不快，而是成长环境不同带来的劣等感。
一年间一直在积攒这种劣等感。
工资
说了这么多，归根结底则是工资的问题。
400万不少，但400万也不多。
我又是极端的消费主义。把消费当作消遣。
那么就，詰んだ。
去年10月入职，这家公司每年4月涨薪季。领导象征性挨个找谈话。嗯，谈完我就觉得我该走了。
因为我刚来才半年，所以今年不给我涨工资。那么挨到明年4月，假设涨个5%，400 → 420，嗯，这才是真聊胜于无。特别是在日本物价飞涨的情况下。
最终在7月底下定决心要走了。至于为什么下了决心，已经记不起来了。也许只是单纯的看了下信用卡账单。。。
转职开始
一开始按照在国内的习惯，找各大互联网企业的官网，挨个投。
一晚上不到就放弃了。
7 8月份属于转职淡季，这写公司开放的岗位都寥寥，前端的岗位少的可怜，还都要求5年经验。
Line雅虎、煤炉、乐天这类公司，点名只要英语岗位。
Line雅虎开了一个博客，简单听了一下，一耳朵听出来主持人是台湾人，差距太大。
大厂没指望，于是转而看转职网站。
doda
注册，搜索，浏览。
开始的时候我还很矜持，不太想海投，只想投那些真正好的岗位。
第一波投了10几个。
第二天开始，书类不过的邮件纷至沓来（这也是doda做的不好的地方）。
嘛，嘛，不慌。
一周以后，两家公司约了面试。
株式会社P
给hulu提供视频流播放技术的公司。
一面都是些特别模板化的问题。嘛这也是日企习惯了。才三年经验，在日本人看来跟新人一个样，技术不问也罢。
问我转职理由，我答：中国人太多！
结果反问环节问了下贵司人员构成，他答：中国人也不少。。。
嗯。互相尴尬。
株式会社M
这家M社，太有说头了。
开局看企业介绍，医疗系SaaS，跟我现公司正好匹配，那就投吧。
规模也不大，100多号人，我的心理预期是个bencher。
投完简历，收到一个笔试链接。嘛，该做做，没多想。
过几天，又发了適応診断。
嗯，这时候就不耐烦了。主要是和预期差距有点大，我想的是，你们一个小公司，bencher，搞这些东西干什么呢。
总而言之做了，下一步面试。
面试本身没啥。对面显得既没有兴趣又有点兴趣。
然后，好戏来了。
第二天早上9点，准时收到面试挂的消息。
头天下午4点面试，第二天早上9点挂人。考虑到和agent之间还有沟通的时间，嗯。
说白了面试的时候就没打算要人呗。
体验很差，很愤怒。
焦虑
两家公司连挂，这个时候就有点着急了。
如果是有经验的人，可能觉得这也没什么，不才挂两家？好日子还在后头呢。
但我性格就是容易着急。而且过往经历都顺风顺水，忽然两家连挂，而且不是技术面挂，纯粹闲聊挂了，这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人間性有问题。
情急之中，换了另一家转职agent。
Recruit Agent
大名鼎鼎。实际注册了开始浏览，嗯，UI挺好，可是登记的企业素质略差啊。。。
做得好的一点：书类选考挂了不会通知。嘛适合本鼠。
大约过了两个星期，投来投去，最后给过的只有两家。光看介绍就一言难尽的两家。
株式会社A
IT派遣。嘛派遣本身不稀奇，这家稀奇在，外国人倒是有，但没有中国人。
面试与其说是面试，不如说是他们的人事对着ppt开始公司介绍。看来都有数。
最后找了个理由把我挂掉了。
株式会社S
Startup。全社上下30人不到好像。跟上文的派遣一样，面试与其说是面试不如说是公司介绍。
虽然他们没说，但是能读出一种“每月加班40小时”的空气。
嘛最后他们也找了个理由把我挂掉了。
这时候已经挂了4家了，时间点大约在8月底。差不多人已经麻了，也觉得Recruit Agent水平不行，于是就又回到doda，总之瞎点，看到公司就点。
doda二轮
株式会社K
这家是我转职过程中，投的唯一一家（昭和）企业。各方面都比较的昭和。
意外地书类选考过了。约面试，同时发了適応検査。这时候就努力了一下，適応検査表现地挺好。
面试。上来3个おじさん，嗯。昭和！
倒是很友善，我自觉自己笔试得分高，也很放松。唯一悬念就是，字里行间透露出“进来以后绝对不让你干前端”的氛围。嘛，你家大企业也，让我进就行，无所谓。
一周后K社通知一面过，请二面。二面，线下面，地址：大阪本社！
草，昭和！
人生第一次线下面。与其说去准备面试题，不如说该去准备如何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求职者。我连套西服都没有！
本来属于胡子不刮、衣服不洗、头皮屑像下雪的人，万幸来日本以后逐渐改善了一些，在面试那个时间点，姑且也是懂得去美容院了。
于是当晚去优衣库买西服，打领带，买皮鞋。一套下来花费4万。嗯。哎。
又是一周以后，大阪线下二面！
四位おじさん、明らかに偉い。
也没问技术，还是聊人生。两位比较严肃，两位比较轻松，嘛，对照组。
总体一小时吧，心里蛮平静的。我主已经告诉我，应该去那里了。
株式会社D
在准备K社面试期间，同时还有一家D社的面试。
这家在浜松町，我社隔壁也。
一面。一个极其不礼貌的面试官，放在中国也许不算什么，但是在注重细节的日本，这么明显的不把人当人看的日本人，第一次见。
面试迟到。上来怀疑我coding test是抄的，于是逮着问。嘛答完了。
「次は面接っぽい質問しましょうか。」
「えっじゃあさっきのは何？」
各方面都很不愉快的一次面试。
结果
大学时候经常看到什么手握几家offer等开奖云云。额我找了三次工作，每次都是手头仅有一家可以选。
9月12日K社二面结束，转职活动也告一段落，基本就等着K社发内定通知了。
一面面评特别好，按理来说二面也稳了，但还是心里紧张。
在等待期间，原公司这边也差不多快到忍耐极限了。
他们准备招一个字节哥进来。別に何でもいいけど，但我终于开始觉得，这里要变成下一个大厂？总之我难以忍受，走吧。
9月19日，K社发内定。12日二面，19日发内定，对面动作也挺快的。
那么，我的转职工作就结束了。
剩下的就是原公司的事务处理，这中间我终于丧失了耐心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。
也终于知道了我的性格。我本质上也逢场作戏，处在什么环境下扮演什么角色，一旦这个坏境没了，我也就瞬间丧失了任何和他们相处的动力。
在last day的时候，我几乎是负气出走。
感想
从润出来的那一刻起，就应该意识到一点：生涯孤独。
过去一年我一直和孤独抗争，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，想着摆脱孤独。
但我现在终于想开了。我孤独，不是日本的问题，不是我外国人身份的问题，而是我天生就是喜欢孤独。
微信上只保留家人联系方式，每周报平安就行了。
Line也只加了部门群，紧急联络而已。
推特也不过点赞之交，因为0粉丝的号绝对抽不到奖，也经常吃到shadowban。
仅此而已。
现在进了K社，手机上不能装Teams，下班要求关电脑。
一下班，等于断绝了所有联系。
まあいいじゃんそういうの。
我已在主里发过誓，我不会再害怕孤独。